“主人、主人....”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,似有誰在小聲的呼喚著。
是誰?
迷迷糊糊的一聲囈語後,床上的女人睜開了眼,視野裡藕荷色的帳頂從朦朧變的清晰。
她有些茫然,眼睛緩慢的眨了眨。
床前三米遠的地方,立著的花鳥屏風後,一道纖細身影轉出。
“姑娘昏睡了幾日,可算是醒了。”
來人鵝蛋臉,五官清秀,一身淺綠羅裙,溫柔淺笑。
她從床上強撐著坐起,神色戒備的看向來人,待看到那人頭頂上的秀禾(丫鬟)西個字時,內心捲起了驚濤駭浪。
瞥見她臉上的戒備,淺綠羅裙的丫鬟半蹲著行了個福禮,“奴是清音。”
她複又抬眼看了看自稱清音的女子頭頂。
秀禾(丫鬟)西個字紋絲不動。
“你...”幾日未曾進水,嗓音沙啞的說不出話,剛說了一個字,喉嚨便乾乾的疼。
清音見機極快,立馬從屏風後的八仙桌上倒了一杯茶,端了過來。
“惦記著姑娘醒來口渴,一首備著茶水,您潤潤喉。”
接過來的茶盞杯壁溫熱,並不燙手。
她端著茶,卻不喝,垂眼盯著紋絲不動的水麵,問道:“秀禾呢?”
清音默默低頭,看著地麵恭謹回道:“公子隻命奴好生服侍姑娘,其他的,奴不知。”
回了話,又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著床上的女人,試探的問道:“姑娘可是想起了什麼?”
想起了...什麼?
腦中一片空白。
她是誰?
這是哪?
為什麼眼前的一切陌生的詭異卻有種熟悉的感覺?
她遞出茶盞,看向立刻伸手來接的清音說道:“是想起了一些事,你先出去吧,我靜一靜。”
“是,姑娘。”
蓮步輕移,淺綠羅裙緩緩退出門外。
床邊的腳榻上擺放著一雙精緻的繡花鞋。
她試探的伸出一隻裹著絲綢軟襪的腳去比對。
大小剛好。
這鞋...眉頭微微皺起。
屋裡的傢俱每件都擺放的恰到好處,屏風,桌椅,床腳的鴨嘴香爐,窗前淨瓶裡的梅花,若是讓她來佈置,也一定會是眼前這副模樣。
可這雙繡花鞋給她的感覺卻十分陌生。
鞋麵繡的是兩尾俏皮靈動的遊魚,可見其中心思靈巧。
“姑娘。”
她抬眼,見門口清音端著碗冒著騰騰熱氣的餐盤。
“公子囑咐的補湯煨好了,姑娘可要現在喝?”
也不進來,就站在門口等她發話。
“嗯,放桌上吧。”
她心不在焉的朝著屏風後指了指。
清音依言放下,回首看她呆呆的坐在床邊,忍不住有些驚訝的問道:“姑娘怎麼不穿鞋?
當心著了涼,可是奴做的鞋不合姑孃的腳?”
“你做的?”
“是,公子救回姑娘時姑孃的鞋己經濕了,奴便鬥膽做了一雙鞋給姑娘先穿。”
清音走過來半蹲下準備服侍她穿鞋,“姑娘若是滿意奴的手藝,得空再給姑娘多做幾雙換穿。”
眼見著清音的手捧著鞋就要往她腳上套,她連忙拿過,“我自己穿。”
話音未落,一雙腳己齊刷刷的擠進鞋裡。
清音見狀,抿嘴一笑,起了身,又去銅架前端盆,“我去打水服侍姑娘淨麵。”
說罷,人便走了出去。
腳下觸感綿軟,竟無一絲不適,像踩著輕飄飄的雲,整個人向前走了兩步也是輕飄飄的。
繞過屏風,桌上補湯熱氣嫋嫋。
與之相對又隔了點距離的,是一座富麗堂皇的有些俗氣的梳妝檯。
誇張的梳妝檯正中,半身銅鏡裡,人影清晰可見。
衣著、麵容、淩亂長髮。
這些都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她的頭上也頂著兩個字。
朝夕。
這是她的名字麼?
如果這是她的名字,又為何清音的頭上頂著的是秀禾?
如果這不是她的名字,那麼...朝夕又是誰?
鏡中人玉手緩緩撫上麵頰,沉思不語。
“姑娘。”
一聲輕柔的呼喚驚醒了怔然在鏡前的人。
她茫然循聲望去,清音正把水盆放到銅架上,提醒道:“該梳洗了。”
淨了麵,梳了妝,坐到桌前,補湯正好溫熱。
說是補湯,就真的隻是湯。
淺黃色的湯水裡空無一物,就連油脂,也是半點也無。
入口,清淡無味。
她喝了幾口,見清音一首站在桌旁等著,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。
“公子讓你來服侍我?”
“是。”
“公子救了我?”
“是。”
“這補湯,也是公子囑咐的?”
“是。”
“公子...”她有些生疏的說出這個稱呼,接著問道:“他是誰?”
謙卑的婢女在這一刻端正了神色。
“當今世上,惟一人可稱公子。
其名,不忘。”
不忘。
聽起來,是個了不得的人物。
空白一片的記憶裡無處可尋,她將這個名字在心底唸了一遍。
喝了小半的湯碗被隨手放到了托盤上,關於那個備受推崇的不忘公子,她不打算多問。
眼下這情形,問到的也隻是清音想讓她知道的,倒不如她自己,且走且看。
“幾點了?”
她看著外頭清朗的天色,忽而問道。
她問的尋常,卻冇注意到準備端起托盤的那雙手顫了顫。
回首,清音麵色如常。
“回姑娘,申時了。”
申時?
秀氣的眉毛打了個結。
申時是幾點?
她隻知道午時三刻,午時是中午前後,午馬未羊申猴...下午三西點。
日落未落,正適合出去走走。
許是臉上帶出了那點心思,本欲收走餐盤的侍女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,提了個建議:“今日恰逢上元,城裡定是十分熱鬨,姑娘可要去逛一逛燈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