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
隻是馬任東冇有動。

我以為他嫌我,又急急忙忙補充道:“哥…我平時不的。”

他垂眼看向我的手,我太想活下去了,說話的尾音帶著點顫。

槍口冇有繼續下滑,身後男人的呼吸明顯變的更沉重急促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我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,附骨之疽的寒意沿著小腿往上爬,隻感覺渾身都凍得僵硬。

他一聲不吭收了槍,往我頭上套了個塑料袋,等我摘下回頭看,人已經消失,黑夜中隻留下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。

我鬆了口氣,冇有來得及感受這劫後餘生的慶幸,扶著媽媽趕緊朝亨利走過去。

這時候的我,才21歲。

萍水相逢的馬任東不詳。

我甚至冇看見他的臉,他的聲音渾渾噩噩聽不清。

隻是他剛戰鬥過的地方,那攤鮮紅刺眼血跡在我心裡紮了根,此後的很久都鐫刻在腦海裡,揮之不去。

詹三爺在海上搶了批貨凱旋而歸,整個果敢都沸騰了,到處都在迎接。

槍聲、炮聲,還有五十萬一發的煙花,從他回來的那一刻就冇停下過。

這幾天我也冇閒著,像個金絲雀一樣在亨利等候著,等著他來臨幸我。

我不能失去他,起碼現在不能。

他的錢權地位,是我在這鬼地方唯一能賴以生存的東西,我不能放開。

“拾掇拾掇,三爺讓你去皇庭伺候。”

媽媽走進房間,看著我的眼神似笑非笑,像是在看一隻被宣判死刑的囚徒。

我心裡瞬間不安起來,之前三爺從來不會讓我去那個地方。

甚至有一次我好奇問了句裡麵什麼樣,三爺還冷笑說,你不會想知道的。

怎麼今天又會突然讓我去?

推開神秘大門,皇庭冇有我想象中的富麗堂皇,甚至稱得上可怖。

全金打造的王座擺在中央,四周昏暗陰森冇有任何光亮,隻有無數鐵籠裡的各種猛獸在咆哮嘶吼。

那些獅子老虎不斷淌著口水,滴落在籠中各式破碎裙角、殘肢斷臂上沖刷血液。

活生生的人間煉獄出現在我眼前,但我不敢表露出絲毫的害怕。

黑暗中,隻有我一個人赤著腳,小心翼翼前行,腳下冰涼堅硬的觸感跟當初在地牢中醒來時是那麼相似。

我控製不住胡思亂想,會不會再次被扔進去,重蹈覆轍。

整個人心亂如麻,慌亂失措,被亨利藥浴強行催生的乳汁不受控製溢位,浸透胸前衣襟。

“三爺?你在嗎?”

我壯著膽子小心謹慎地喊了聲。

聲音在皇庭裡不斷迴盪,到最後好像厲鬼的嘶鳴,讓我渾身冒起雞皮疙瘩,心裡的不安更甚。

逐漸在地麵上凝起模糊的光斑。

噠。

噠。

噠。

隻聽見步伐和皮鞋摩擦地板的聲音。

視野之中,漸漸出現一雙漆黑鋥亮的皮鞋鞋尖。

男人摩挲著手指上祖母綠扳指,站在王座前,臉上帶著戲謔,唇角漫不經心地勾起:“你來了?”

可麵對著男人十足的壓迫感,仍舊使我呼吸一窒,惴惴不安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腔,但很快,我抬起臉,揚出嫵媚的笑意:“三爺,回來這麼久了,也不來看看我,還以為您把我忘了。“

語氣中帶著幾分嬌憨親昵,卻冇有動。

我從不過分撒嬌,身為緬北的王,詹三爺隻手遮天,最厭惡被束縛的感覺。

見他唇角還是似笑而非。

我心頭一顫,伸著手向他抱去。

天生上位者的壓迫感讓我的每一步都心跳如鼓,瀕死的快感和歡愉,回溯在腦海中,我反應過來時,衣服已經有些潮濕。

淡淡的馨香揮之不去,縈繞在鼻尖。

三爺半是強迫地掐著我的下巴,迫使我不得不仰著頭,與他對視。

那是一張俊美矜貴的麵龐,玩味的笑容看向我時彷彿是在逗弄一隻跳下膝蓋、不乖的寵物,“這麼,反應是不是太大了?”

聲音軟而勾人,催人沉淪。

詹三爺眼中諷意更濃,唇邊帶著哂笑,在我的錯愕中推開我。坐上璀璨鍍金的王座,長指懶散有節律地敲著扶手,每一下都像重重捶打著我的心臟。指縫夾著香菸,透著煙霧的那張臉,平靜自若,微微眯眼,“聽說你從馬任東手中活下來了?”

這一瞬,我腦海中驟然宕機,猶如驚雷炸開。

不安、緊張、恐懼,瘋狂衝擊著大腦。

我渾身都在顫抖,他都知道了?

我兩條腿都是軟的,在慌亂中跪倒在地上,全身滾燙退卻,隻剩下濃濃的恐懼不安。

“爬過來。”

詹三爺微微俯下身子,語氣帶著不容拒絕。

我從未見過三爺對我這個模樣。

冷若冰霜,彷彿在看著一團死物。

白櫻、死去的閨蜜,園區內那些女孩兒的慘狀在我腦海中不斷閃過。

我能感覺到,他想殺我。

但我不能違抗他的命令。

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,隻有他還在,我才能如魚得水,能夠活下去。

眼看他的表情愈發不耐,我終於還是放下僅存的自尊,冰涼的地板粗糲堅硬,刺得我膝蓋疼痛,我滿心惶恐,撐著身子,四肢帶顫,向他緩緩爬去。

餘光中,他的臉色終於有所緩和,唇角若有若無地扯起來些許弧度,眼尾也掠過一絲笑弧。

應當是想笑吧。

哪怕我現在看不清自己的樣子,也該知道有多滑稽狼狽。

“汪…”

心中略微鬆了口氣,我儘可能擠出一抹笑容。

三爺似乎很受用,若隱若現的淡笑變成更加明顯的笑意,唇角的弧度擴大。

正當我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的時候,他卻遽然一冷,皮鞋由遠及近,一腳將我踹翻。

我顧不得喊疼,等我抬頭看去,他手中已經多出一把如飾品的手槍,黝黑槍口幾乎頂在我額頭上。

“我這輩子,最痛恨有人騙我。更痛恨,有女人妄圖給我戴帽子!”

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暴君,暴戾的氣息桀驁張狂,聲音就像地獄來的一樣,冰冷刺骨,殺意凜然。

漆黑昂貴的手工皮鞋踩著我的頭,槍口指著我,隻要手指稍微一動,我就會成為亡魂。

成為猛獸們口中的零嘴,斷肢被拋在角落,成為其中的一景。

在這個地方,曾經我不止一次想過死亡。

可當我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,卻又是那麼懼怕,遺憾,無助。

這輩子我從未這麼緊張過,隻覺得口乾舌燥,渾身顫栗不止,“三爺,我不知道是誰栽贓我,我死可以!但我絕冇有做過背叛您的事情,我不能揹負這個冤屈!”

我死死咬著下唇,強忍著抽噎,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滴墜落, “三爺待我恩重如山,我日日將自己當成您的金絲雀,隻為討您歡心,我冇有本事,也冇有時間去認識什麼馬任東,我的生活徹頭徹尾隻有您!”

我顫抖著閉上雙眸,不敢去看男人的神情,哪怕一眼,笑得淒然:“我本以為能在這種地方與三爺相遇是天定緣分,誰知會被外人幾句話疑心,早知如此,情願當初未遇三爺,哪怕死在亨利,我也心甘情願……”

三爺冇有說話,一雙黑沉沉的眼睛陰鷙冷暗,臉上卻帶著玩味的冷笑,雙手輕輕一拍。

他想給我最後一次機會。

我心中也終於能夠稍稍緩口氣。

就連原本嘶吼不斷的百獸都停下了嚎叫,整個皇庭陷入死一般寂靜,隻剩下死後餘生的心跳聲砰砰砰,清晰地躍動。

突然咯吱一聲,沉重的大門再度被推開。

一個我日夜相伴,甚至剛救了她一命的女人緩緩出現在我眼前。

她不經意瞥了我一眼,滿是嘲弄和不屑。

“三爺。”

媽媽朝著詹三爺諂媚一笑,恭聲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