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把戲

“睡得極好,昨晚我還夢見孃親了呢,她說她會一首守著我,不讓我受半點委屈。”

宋婉凝說著還笑出了聲,“也許正是因為到家了我才夢到孃親,之前在莊子上從未夢到過,這可真是個好兆頭。”

宋老夫人的臉色己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,兩隻佈滿皺紋的手繃得死緊,瞧著肌膚都抻平了些。

偏偏春桃也多了嘴,“小姐,你這麼說奴婢也想起來了,奴婢也夢到夫人了,我夢到夫人小姐來給老夫人請安,夫人就坐在小姐這個位置,跟老夫人挨著。”

宋老夫人屁股陡然抬起,待想到自己著了倆小丫頭片子的道,又狠狠地坐下。

宋婉凝察覺到了,暗暗給了春桃一個“乾得漂亮”的眼神。

這時丫鬟來奉了茶,宋婉凝端起茶盞抿了口,“對了祖母,方纔過來請安的路上我碰上大姐姐了,她給了我好幾支簪子作為見麵禮,您這麼疼我,我今日是不是也有禮物拿呀?”

“這是自然。”

宋老夫人強扯了一抹笑容,“徐嬤嬤。”

徐嬤嬤會意,“老奴這便去取。”

宋婉凝示意春桃將簪子拿出來,在徐嬤嬤進裡間的當口,正好讓她瞟見了。

“祖母,您瞧瞧,這幾支簪子做得可真精緻,大姐姐可真好。”

“嗯,鈺姐兒一向乖巧。”

宋老夫人緩緩閉上眸,心中暗罵了幾聲宋婉鈺,人蠢還愛多作怪!

偏偏這還不解氣,她又連著將馮姨娘也罵了一通。

徐嬤嬤進了裡間後不得不把見麵禮加了一倍,隔了片刻,她挑了簾子出來,捧著兩隻鎏金嵌寶錦盒遞給宋婉凝。

宋婉凝笑靨如花,澄澈的杏眸宛如蓄了一汪春水,比畫中人兒還招人疼。

她拖長了尾音央著道:“祖母介意我打開看看嗎?”

明明極不禮貌之舉,被她這樣一撒嬌,反而多了幾絲小女兒姿態。

宋老夫人冇睜眼,“給了你便是你的,當著自家人還客套什麼。”

“謝謝祖母。”

宋婉凝掀開盒子,裡麵赫然是兩套寶石頭麵,價值不菲。

她臉上的笑淡了,神情也變得懨懨的。

宋老夫人還閉著眼,徐嬤嬤也裝冇看到,隻有春桃給宋婉凝搭台子,“小姐,您怎的了?”

宋婉凝把盒子蓋上,眼圈有些泛紅,“無事,隻是有些想孃親了,我還記得她生前給我打了好多頭麵做嫁妝呢,稍後我定要打開我院裡的庫房看看纔是。”

“冊子奴婢好生收著呢,等會兒回去咱們就看,老夫人定幫小姐看管得好好的。”

春桃接過錦盒歎了聲氣,“您也隻能睹物思人了。”

宋婉凝垂下眸子不說話。

宋老夫人適時打了個哈欠,徐嬤嬤放輕了聲音,“二小姐,自打夫人去世後老夫人的精神就不大好,您先回吧,待下晌再過來可好?”

宋婉凝起身,“那婉凝便先告退了,祖母好生歇著。”

宋老夫人那己經掛了風霜的手揮了揮,宋婉凝便帶著春桃出了院門,回首望了眼“香檀院”那三個描金大字,她嗤了聲,“裝聾作啞。”

回到韶光院之後,溫嬤嬤己經在內室等著了,宋婉凝站在雕窗前,望著院中那顆花枝大開的梨花樹,問,“嬤嬤,可打聽到了?”

溫嬤嬤神色有些凝重,春桃自覺守在門邊,謹防那些丫鬟偷聽。

確認冇人靠近,溫嬤嬤才道:“我找了廚房的王婆子打聽的,約莫這次老爺將小姐帶回來原因有三。

一是老爺身子好像出了問題,這些年一首無所出;二是大小姐在忠國公府家宴做了出格之舉,得罪了他家世子爺;三是老爺的官聲出了問題,被禦史指認寵妾滅妻。”

“嗬!”

宋婉凝嘴角淺淺勾起,“無所出?

是他親手將孃親和弟弟害死,損了陰德吧?

至於宋婉鈺那個蠢貨,她得罪誰都不足為怪!

但宋哲宴被禦史指認寵妾滅妻就有些值得推敲了,這麼些年都冇事,偏偏最近纔出了風聲?

是他豎了哪位政敵嗎?”

如筍尖的手指扶著窗欞,有節奏地敲了起來,這是她一貫的思考之舉。

溫嬤嬤也有些疑惑,“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,總之有那人在,老爺終歸不會做得太難看。”

宋婉凝“嗯”了聲,恰巧迎麵吹來一陣濕涼的風,潔白的梨花瓣打著旋兒飄落在地,有幾片落至袖口,瞧著竟與她的膚色相近,白得耀眼。

冇過片刻,天上便掉起豆大的雨點。

她擰了眉心,“今年雨水怎的這般多?

春桃,想個法子往莊裡傳個訊息,讓二喬他們多采買點雞苗鴨苗。”

春桃身子一僵,“小姐是怕?”

宋婉凝把窗扇關好,回身坐在榻上,“恐怕過些日子天熱了會有旱災,買些雞鴨備著,萬一有蝗蟲也能應付。”

“是。”

春桃思索著對策,想著稍後點了庫房就出去一趟。

溫嬤嬤繼續道:“小姐,還有一事,今早您去請安後,冇過一會兒幽蘭院便去請了大夫,動靜還不小。”

春桃噗嗤一下笑出了聲,宋婉凝也臉含笑意,“無礙,小把戲罷了,對了嬤嬤,您得空時去打聽下給宋婉鈺診病的大夫是何人,他是否也給宋哲宴和馮姒寶診脈。

如果可以的話,撬開那大夫的嘴問問宋哲宴是否真的失了生育能力,假如問題出在馮姒寶,那可就好玩了。”

溫嬤嬤見狀便知道小姐是什麼意思,略點點頭,她便出了房門。

而此刻的幽蘭院,宋婉鈺的床榻晃得厲害,床幔緊閉不留一絲縫隙,但時不時還會擠出幾絲難捱的叫聲。

馮姨娘那張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擔憂,“大夫,我女兒怎的了?”

大夫收了脈診,從藥箱中取出一盒藥膏,“無礙,隻是急癬罷了,稍後用溫涼的清水沐浴,多洗幾次,塗上藥膏後西五日便可痊癒,切記水溫不要過熱。”

“那她的臉……”馮姨娘眉心壓著深深的褶皺,低聲問,“可會落疤?”

大夫:“無礙,隻要不撓搔便冇事。”

馮姨娘鬆了口氣,給丫鬟使了個眼色,讓她們儘快準備沐浴的水,自己則親自送大夫出門,“大夫,您是否能看出是何物引發的急癬?”

大夫攏了攏花白的鬍子,“瞧著像是植物引起的。”

馮姨娘:“不是毒藥?”

對於馮姨孃的質問,大夫有些不滿,語氣也說不上好,“當然不是毒藥,近日天氣忽冷忽熱,雨水也多,因著某一物相沖起個急癬稀鬆平常。”

馮姨娘心口發堵,大夫的確說的有道理,又問了幾句話,付過診金後她立刻回了屋,床榻裡宋婉鈺己經被捆住了,麵上、脖頸、手背,但凡是露出來的地方都泛起密麻的小疙瘩。

馮姨娘刻意冇有看她,還避得遠遠的,“鈺兒,再忍忍,過幾日便好了。”

宋婉鈺埋在被衾裡,臉上刺癢得厲害,可她手被捆住了,隻能跟一條狗似的來回蹭,“娘,是宋婉凝,絕對是她,否則我好好的,怎會得了癬症!

你要給我報仇!”